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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3-13 23:22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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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上,我就被兴奋得Rofiq摇醒,车子已经在门口了,穆夫塔,Rofiq和穆
罕默德正等着我要带我去市里面转转呢。穆夫塔一边开着他的白色大宇,一边和
我说从中国毕业前特地去韩国买的一辆现代SANTAMO正在海上,估计很快就可以带
着我去拉风了。车子飞快的奔驰在路上,一路上穆夫塔不停的给我指点着路过的
地名,这里是当年遭到美国轰炸的阿齐齐亚兵营,那里是当年意大利军队的住地
,我一边疑惑于所谓“高速公路”的路况差,一边安慰自己,也许市中心会好些
吧?不多久,蔚蓝色的地中海出现在我的面前,一股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海岸边
上的一排排椰枣树迎风摇曳,树下是白色的小房子,一座连着一座,好一派地中
海风光,可是却没有见到多少上档次的高楼大厦,路边的缺乏外墙装饰的居民楼
也显得凌乱和陈旧,突然间车子停在一处垃圾遍布的海边广场上,旁边是五座67式
木柄手榴弹造型的大厦,穆夫塔笑嘻嘻的问我,“怎么样?”我扫视了一眼,由
衷地赞美道:“地中海真的是很美啊!”等了几秒钟,看穆夫塔没有发动汽车的意
思,我很疑惑的问到“怎么了?我们快点去的黎波里啊!”穆夫塔“啊”了一声
,好像受到很大委屈似的,用一种很受伤的语气告诉我:“这里就是市中心啊!
”现在乱到我吃惊了,什么?这里是大阿拉伯利比亚人民社会主义合众国首都------的
黎波里的中心?这就是一年石油收入几百亿美元,人口只有600万,非洲人均国民
生产总值最高的国家的首都?城市建设也就和巢湖差不多啊!还赶不上合肥呢!
我又用审视的眼光扫了一圈,可以套用作家张承志的话:“一条马路两座楼,一
个警察看两头,一个公园两只猴.”虽然到那时为止我还没有去看过的黎波里的动
物园。霎那间我知道自己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幻想破灭了!我不得不用一种平静
和客观的眼光去重新审视这个城市,好在我还很年轻,在最初的失望过去以后,
我还是慢慢的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,虽然我出生在文化大革命之后,可是我想
利比亚的情况应该和当时的中国差不多吧?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到处的卡扎菲的
画像和语录,在任何一个面积超过半平方米的空白上,都可以看到九一革命领袖
的画像,画像上的卡扎菲或者或者身着缀满勋章的军服,或者一身利比亚传统服
装,或者鲜艳的非洲民族服装,有卡扎菲视察部队,卡扎菲视察水利工程,卡扎
菲和工人在一起,卡扎菲和农民在一起,卡扎菲抚摸少年儿童的脑袋,卡扎菲接
见外国友人(说是外国友人,都是一些黑人),卡扎菲对美国轰炸机挥舞愤怒的
拳头…….不过无论哪一张画上的上校卡扎菲都戴着他的标记似的墨镜,颇有点施
瓦辛格的硬汉味道,旁边写着的不外乎是口号“卡扎菲,卡扎菲,我们爱你,我
们跟你走!”或者“向我们的领袖---亲爱的卡扎菲同志致敬!”“将伟大的绿色
革命进行到底!”要不就是卡扎菲语录革命指导章程----绿皮书中的警句:“政
权和武器掌握在人民手中!”“阿拉伯的石油属于全体阿拉伯人!”“真理和正义
属于全体人民!”可是有些名言就让人念起来有些费解了“男人是人,女人也是
人,男人和女人是有区别的!”这话不用领袖同志告诉我我也知道,我从来没有
认为女人不是人,或者男人女人是一模一样的啊!也许是因为我们革命胜利比他
们早二十年的缘故吧。不过说句实话,上校卡扎菲作为革命领袖,他的个人魅力
还是有的,画像上的老卡看起来也蛮帅的,很精神,这是一种游牧部落和军人气
质的综合。
第二个觉得新奇的地方,是楼顶架着高射机枪,革命分子满街跑。在利比亚凡是
个地方就有武装人员,且不说路口桥头,重要机关门口架着重机枪,就连交通警
察也挎着冲锋枪指挥交通,很多大院工厂学校门口都可以看到白胡子老头,或者
时髦青年身背自动步枪,有没有子弹我不知道,但是一个个都神气活现的,看到
我就竖大拇指:“中国,兄弟!美国,敌人!”很有点朋友来了有美酒,敌人来了
有猎枪的架势。只是我有一点挺紧张,每次朋友疯狂飚车,我都会想会不会从哪
里飞来一梭子子弹把我们当场撂倒。
第三个感触就是利比亚的交通,在大街上跑着最新型的奔驰宝马沃尔沃,还有相
对便宜的韩国日本轿车,也有大量的老旧汽车,利比亚好像没有汽车报废的规矩
,只要有四个轮子,你能把它开起来,就叫汽车,暂且不说所有的车子上都有刮
痕,就是一个车子没有保险杠,没有观后镜,没有车灯,没有车窗,没有雨刷,
甚至车门都是用塑料绳子绑在车子上的,也见怪不怪了。我坐过一辆TAXI,在我旁
边的车窗玻璃上插着一个鞋刷,没等车主来得及阻止我,我好奇地把它一拔,就
看见整块车窗玻璃哗的一下掉进车门里面去了,还费了我和车主老半天的力气才
把它拔出来重新安好。再感到以前不可想象的就是利比亚的美女了,我的印象中
阿拉伯女人是不可以开车的,可是到了利比亚我才发现满街的美女开着车子窜来
窜去,而且女生开得都还是好车子。我一次过街的时候,走在斑马线上,远远的
看见一个金黄色头发的美女发动了她的跑车,我很自负的认为女士开车肯定很温
柔的,谁知道眨眼间跑车就呼啸着从我身边擦身而过,把我整整在原地带了一个
圈,我惊魂未定看着那个女生绝尘而去,远远的向我举了一下葱葱玉手,从此我
看到美女开车就早早得躲到一边去。可是偏偏后来碰到的开车的美女总是积极主
动地和我打招呼,还拿秋波看着我,弄得我经常要在一刹那间作出艰难的判断取
舍,我自己承认不是那种坐怀不乱的人,可是牡丹花下死说起来很浪漫,传出去
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呢。
在去利比亚之前,我很认真地看了一些关于利比亚的介绍材料,材料上说,利比
亚,属于阿拉伯国家,官方语言为阿拉伯语,通用英语和意大利语。我想通用英
语就好办,但是为了更好和利比亚人民沟通,我还是拉着在国内的阿拉伯留学生
,学了几句阿拉伯语,例如你好,你怎么样,多少钱,谢谢等等常用的语句。自
认为语言天赋还不错的我就怀揣着这样几句话志得意满的下飞机了。可是等到我
来到利比亚人民中间的时候,傻了,我一开口,所有的人都大喊:“oh! English!”
然后大家都笑嘻嘻的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,难得碰倒几个英语水平不错的,也
是和我热情的打招呼:“Hello! How are you!”That’s all! 再也没有了!而
且他们的英语带着浓厚的阿拉伯腔,我一直以为只有中国人说Chinglish,原来阿
拉伯人也说的是Arglish啊! 我只好拿出自己的笔记本,照着自己记下的阿拉伯语
,一个词一个词的照着念,和利比亚人说话。我和每个人热情的打招呼,问他们
:“Kif haluka?”(你怎么样,你好么?)他们的回答也是我知道的“El hanmudullah!”
(感谢上帝!)我很满意,觉得自己的阿拉伯语足够了,可是很快我发现利比亚
人见面从来没有人说“kif haluka”。等到发现这一点的时候,我开始竖起耳朵
,注意听利比亚人之间的谈话,正好贾马勒一天来穆夫塔家里,俩人一见面,照
例是拥抱行吻腮礼,就听穆夫塔大大咧咧的说:“性交?(shin jouwo)”贾马
勒则回了一句“快死!(quis!)”我以为他们俩在用汉语互相开玩笑,以免忘记
在中国学会的汉语呢,就没太在意,只是觉得这样的玩笑未免开的有点违背伊斯
兰教义了。可是当那天我站在利比亚国立大学门口的马路上,一个淡黄色头发高
鼻大眼皮肤雪白丰胸长腿的女学生笑吟吟的走过来,轻轻的一扬手和我打了一个
招呼:“性交?”的时候,我激动得气喘如牛,浑身冒汗,两眼发黑,当场要昏
厥过去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猛掐自己的人中“不会吧?阿拉伯女生这么
开放啊?”那姑娘很奇怪的看着我在那里发呓症,不知道哪里不对劲。过了一会
,我才反映过来,不对啊,这个女生怎么会说汉语的呢?我才想到,当时穆夫塔和
贾马勒应该不是在用汉语开玩笑,我试着犹犹豫豫的回答那姑娘:“快死!”心
想这姑娘要是会汉语我就太不礼貌了。谁知到那个姑娘很开心的样子,满脸笑容
跟我握握手就轻快的蹦跳着走了。我这才明白,原来利比亚人是不说阿拉伯标准
话的,他们之间说的是阿拉伯利比亚方言!!“性交”和“快死”原来是利比亚
话你怎么样和不错的意思。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快活起来,我终于可以有机
会说方言了 !
我出生在安徽合肥,那里是国内少有的说普通话的城市,据我所
知,除了深圳就是合肥了。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要说普通话,每次说话带出合
肥口音的时候,都要被妈妈打:“不许说土话!没文化的样子!”所以我从小就
认为说方言是土的象征,可是到了大学,却发现人人都会家乡话,就我们合肥的
学生傻乎乎的一口普通话,在宿舍里打电话什么秘密都没有,人家还用看怪物的
眼光看着我:“怎么你们合肥人之间也说普通话啊?怎么你给妈妈打电话还说普
通话啊?是不是觉得自己墨水喝多了学会放洋P了啊?”可是我如果学会了合肥话
回家又要被以前的老师和同学耻笑,怎么大学越念越倒退啊?所以学会一口属于特
定圈子的方言一直是我的梦想。现在我的梦想可以有机会实现了!!从此我就经
常跟在人家后面,逮着谁就叫他教我最地道的方言土语,以至于我可以碰到利比
亚每个城市来的人就都可以用他们城市的方言打招呼,就算是活学活用吧,结果
是立竿见影的哦,每个人听到我用他的家乡话和他打招呼,无一例外都是当场被
我震住了,然后立刻和我勾肩搭背做兄弟了,我也经常被安置在各种各样的汽车
上,跟着我刚认识的利比亚人招摇过市,听他们和人家吹嘘:这是我的中国哥们
!可是这样学一门外语,就好像是程咬金的三板斧,最初的几句过去之后就不够
用了啊,怎么办呢?我做梦也没有想到,在利比亚,他们的官方语言是阿拉伯语
,通用汉语!!说来我自己都不相信,那天去国立法迪哈大学办事,要去的是德
国楼,当年德国政府出资为德国留学生盖的,我一路摸索过去,却还是迷失了方
向,无数女生用热切的眼光盯着我,我却不好意思,只好拦住迎面走过来的一个
正在打手机的男生,握手之后,我拿出笔记本,找着上面的标准阿拉伯语注音念
到:“请问,我怎么才可以到德国楼?”这哥们看了呆头鹅一样的我一眼,用英
语问:“where are you from?”我回答到:“China!”谁知道令人惊讶的事情发
生了,这哥们一脸的兴奋,立刻挂掉手机,用汉语说:“什么?中国?你,直走
,直走,然后,拐,拐!”他很激动的拼命挥舞着右手,我试探着问:“左拐?
”他如释重负地说:“啊,对,对,左拐!”他为自己能够用汉语为一个中国人
指路而兴奋不已,而我则为在这里居然有人能使用汉语而感到惊讶。我还以为有
个别人会说汉语是特殊情况呢,可是后来却发现大出我的所料,随着我和利比亚
人打交道的增多,我好像打开了阿里巴巴的山洞,只不过从里面滚出来的不是金
银财宝,而是一堆堆的会说汉语的阿拉伯人。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,不断有人和
我打招呼:“嗨,中国人!你好!北京!”说这样的话的人已经近似于文盲了,
能说出“红桥市场”“雅宝路”的也不过是学前班的而已。那天我从一个商店门
口走过,一个年轻的光头老板躺在躺椅上抽水烟呢,突然喊住我:“哎!你过来
!”我对他会说一点汉语习以为常,走过去和他问好然后问他:“什么事情?”
没想到他问我:“北京的还是上海的?”我说:“上海,但是我去过北京。”他
来了劲了,放下水烟说:“北京我也去过。北京,太美了!和纽约一样!”我这
下奇了怪了:“你去过纽约?”我自言自语:“长得不像是去过纽约的人啊?”
这下轮到他不好意思了,腆着脸说:“呵呵,从电视里看,是一样一样一样的啊
!”一句话拉近了我们的感情,我们一起大笑然后互相拍着肩膀握手告别了。
这样的事情后来已经司空见惯了,原来利比亚被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作为支持
恐怖主义国家制裁了十年,利比亚的留学生不能去欧美念书,商人也很难到欧美
去做生意,索性一股脑的全跑到中国来,留学的一呆就是七年八年念个博士硕士
什么的,做生意的也是一年里飞来中国N趟,所以会说汉语已经是生活的需要了。
以至于后来我在大街上区分一个阿拉伯认识利比亚人还是埃及人,巴勒斯坦或者
其他什么阿拉伯国家的人的时候,就看他们会不会说汉语,利比亚人和多少会说
一点汉语已经划了等号,利比亚就那么点人口,是个人总会有朋友或者亲戚去过
中国,我的感觉,汉语在利比亚的流行程度绝对超过日本韩国,估计和越南泰国
马来西亚差不多,可是在越南泰国华侨和华裔多啊,那不算本事。呵呵,想想走
在街上,你所看到的综合了西方面孔和身材,东方人的肤质和气质的阿拉伯美女
突然走过来,微笑着和你握手,跟你说:“你好,中国!”然后应你的要求,和
你一起合影留念,甚至她们主动要求和你合影,这是多么美好的感觉啊!我好像
生活在一千零一夜的神话中似的,经常要掐掐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在做梦。
去过阿拉伯国家的人可能都有同感,就是阿拉伯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拖拖拉拉的,
怎一个慢字了得,唯独开车狂快,车子开起来个个跟不要命似的。我每次坐在阿
拉伯人的车上都要提心吊胆,古人说青山处处埋忠骨,何必马革裹尸还。可是我
还是不愿意把我这把年轻的骨头埋在撒哈拉的黄沙里。可是,很多事情是不由得
你决定的哦。阿拉伯国家因为几乎全民信奉伊斯兰教,而星期五是伊斯兰教的聚
礼日,所以他们星期五周末,而每到星期四的下午,穆夫塔总是要开车来接我,
带我去他们家度周末,这几乎是雷打不动的了。这一天,的黎波里难得飘起淅淅
沥沥的小雨,我站在公寓门口,照例等着穆夫塔来接我。突然一辆淡绿色的马自
达滑到我的眼前,车窗刚摇下来,我的耳膜就立刻要被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震破
,帅哥阿拉的脸露了出来,还有驾驶座旁边的Rofiq,俩人笑嘻嘻的招呼我上车,我
坐在第二排的位子上,扯着嗓子和他们说话,原来今天穆夫塔去见卡扎菲汇报工
作了,不能来接我,阿拉自告奋勇开着他新买没几天的车子,和Rofiq代替来了,
顺便也向我展示他的车子和车技。阿拉猛地一踩油门,车子轰鸣着向前冲去,车
子里面的音响也开到了最大,阿拉把着方向盘的手一边打着拍子,以便回头和我
说笑,不停得我介绍这个车子的功率和性能,因为听不清楚,我们三个经常需要
把脑袋凑在一起才能交流。我浑身的热血都被摇滚乐和飚车带来的速度感燃烧起
来了,全然把那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意识忘记到九霄云外。我们超过了一辆又一辆
汽车,旁边的一辆车子里面坐着两个漂亮的姑娘,我们三个一起扭头向她们大吹
口哨,俩姑娘不理睬我们,我们又开始发出嘘声,这是我突然发现阿拉的表现很
不对,为什么他的身子直起来好像很用力的踩什么东西一样?而我的身体也开始
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呢?我疑惑的把头转向正前方,顿时“啊”的大叫起来!我们
前面一辆白色大宇突然左转,整个车子横在我们面前!在我们的惊叫声中,就见
一片白云飘过来,然后轰的一声,我的脑门和右小腿传来一阵剧痛,我就晕了,
迷糊中只觉得自己在天上转了几圈随后一下就栽到地上,车子在地面上还是一直
往前冲,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来。我使劲的睁开眼睛,眼前蜘蛛网状的一片,
什么都看不见,我第一个念头就是:“完了,视网膜撞脱落了!”可是我往旁边一
看,还好,还可以看到树啊,我心里一下子放松下来了,不是我的视网膜脱落了
,原来是车玻璃撞碎了。利比亚人民还是很纯朴的,一看到出了车祸,大家都停
下来赶来救援,我旁边的车门一下子被打开,两个小伙子扑上来一把把我拖出汽
车,我全身软绵绵的,站都站不住了,眼看着其他人把满脸是血的Rofiq抱出来,
Rofiq双眼紧闭,一脑门的玻璃渣!原来他没有扣安全带!阿拉是自己打开车门跳
出来的,他的额头左侧擦掉了一块皮,因为方向盘挡住了他,他看到我睁着眼睛
,就转而抱住Rofiq撕心裂肺的大喊:“Rofiq!Rofiq!”旁边乱哄哄的人群抱着我
和Rofiq就上了一辆两个青年开的汽车,两人大喊,“让开,让开,去医院!”在
车子发动的当口,我怀里抱着Rofiq,Rofiq的血滴到我的牛仔服上,我还回头看了
一眼我们的马自达,停在一棵树下,车头已经撞瘪了,噗噗的冒着水蒸气,我还
在那里发思古之幽情呢,“以前看美国大片,汽车是一撞就炸啊,我们这车它怎
么就不炸呢?”
等到我们的车子在眼里消失的时候,我才把头转过来看这辆载我们去医院的车子
,不看还好,一看之下,我顿时魂飞魄散,自觉这下吾命休矣!这辆老爷车两边
没有车窗玻璃,车门好像关不死,不停的发出怦怦的声音,车身也在摇晃,车速
绝对不比阿拉刚才的速度低,更要命的是,现在的雨下的更大了,而这辆车居然
没有雨刷,司机右手开车,左手拿一块抹布,每隔几秒钟就伸出手去在车窗前面
擦一擦,我想哭了,可是Rofiq在我怀里呻吟,血滴到了我的牛仔服上,问我我们
会不会死?我只好紧紧地握住Rofiq的手,安慰他说没事的,医院马上就到了。医
院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了,我也紧张得快要虚脱了,车子还没 有停稳,担架就
已经到了,转眼我们就被几个壮男人推着一路闯进了急救室,一个身材丰满的女
护士很镇定的看了我一眼,就说他没事,转过身去准备消毒用具,镊子什么的给
Rofiq拔玻璃渣了。看得出来,Rofiq很疼,他握着我的手说:“阿德南,我害怕
,”我拍着他的手说:“Rofiq,我和你在一起,没事情的,一会好了。”不一会
,大的玻璃渣都取出来了,护士在给Rofiq抹消毒药水,就见急救室的大门砰的一
声被一大群人撞开,阿拉带了穆夫塔和一大群男人冲了进来,二话不说,把我和
Rofiq按倒在床上,几双大手按照从脑袋到胳膊胸口大腿的顺序把我们两个摸了一
遍,没等我反应过来,就见穆夫塔出了一口长气,“没事,没事,骨头都没断!
”我很内疚的和穆夫塔说“真对不起,都是为了我,Rofiq才会受伤的。”可是穆
夫塔的回答让我的眼泪刷的就下来“没关系,现在他是男人了,男人哪有不受伤
的。”旁边和穆夫塔一起来的Rofiq的叔叔伯伯姑父什么的,也都纷纷安慰我,还
分别亮出各自脑袋胳膊或者胸口的伤疤,很自豪的向我展示男人的勋章。我已经
说不出话来了,只有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。
这时候护士对我们说:“sura!(照相)”我很惊讶于利比亚医院的服务的周到
,受伤了还要拍照留作纪念,可是看到穆夫塔推着我们往X光室跑,我才明白误会
了,阿拉伯语里照相还有透视的意思。在X室门口,要拍照的人拍成了长队,我们
仗着人多势众,挡人家路的,把一个瘸腿拄着拐杖的从门口抓出来的,总算先给
我们两个拍了照片,结束了让我们回家。可是等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,才发现早
先送我们来医院的两个年轻人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,想来连他们的名字和
长相都还不知道,每次想到他们两个的时候,心里都禁不住地感动,但愿他们能
够感觉到在遥远的中国有一个人永远念着他们。
我脑门上顶着一个大包,和Rofiq一起坐着穆夫塔的车子回家,车子还没有到家,
远远的就看到庄园门口聚集了男女老少不少于百十号人,黑压压的一片。我们的
车子一道,就一片躁动,等我跨出车门的时候,大家传来一片善意的哄笑声,一
帮小家伙就扑上来围着我,把我往家里拉。人群分成男女两拨,跟着我们三个伤
员向客厅门口走去。客厅里面已经铺好了鸭绒被,我们三个趟成一排,然后首先
进来的是穆夫塔的老父亲和老母亲,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一边拍着我们的手,一
边哭着说:“hamudullah ya salam!(感谢上帝,你们平安归来)”然后每个脸颊
亲三下,跟着是穆夫塔和穆夫塔的兄弟们,如法炮制,接着是穆夫塔的姐夫,妹
夫,堂兄弟,表兄弟们,然后是穆罕默德还有Rofiq的其他堂兄弟表兄弟们,一个
接一个鱼贯而入,一样的拍手,亲吻,感谢上帝,女人们则在房间外面打起了手
鼓,唱起赞美上帝赞美先知的歌曲,当然也没有忘记准备好咖啡和果汁。等到大
家都结束的时候,客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一屋子的男人,浓郁的阿拉伯咖啡的香气
弥漫了整个房间,穆夫塔拍拍我的脸,站起来说:“我宣布,从现在开始,阿德
南是我的中国儿子,我把我们家的姓阿布莱基亚(Abu Raghaia)给他,以后他在
利比亚发生的一切事情,都是我们家的事情。”我躺在被窝里,感动地说不出话
来,从此以后,我在和每一个阿拉伯人打交道的时候,都会告诉他们,我的名字
是阿德南.本.穆夫塔.阿布莱基(Adnan.Ben.Mufutah.Abu Raghaia),而我每次打
电话给穆夫塔的时候,也都会称呼他为阿布利比,意思是我的利比亚父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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